從最近的觀戲經驗裡發覺到要看到一齣愜意的演出, 實在是要講求運氣, 哪怕刻意渡江尋好戲, 也未必可以如意. 卻原來不必眾裡尋她, 往往好戲就在跟前, 不起眼處. 就如最近在曉角實驗室祗上演了兩晚共三場的《High Life》 (譯作《高級生活》), 錯失了的戲劇人可能不覺遺憾, 但算得上是個損失.
《High Life》是加拿大劇作家Lee Macdougall寫於十多年前的黑色喜劇, 內容夾雜了暴力、幽默與荒謬, 自1996年在多倫多首演以來, 即無數次在加拿大全國演出過. 今次由日本的實驗劇團先驅「流山兒*事務所」劇團搬演, 於此次巡迴演出中, 帶來了加拿大原版與日本版, 兩個版本不同演員. 我看的是加拿大版本.
踏進劇場, 迎面是一面置於舞臺上方(upstage)、橫跨劇場的闊大銀幕, 正放影著一齣荷里活六十年代的黑白電影, ---Marilyn Monroe 與Clark Gable 合演的《The Misfits》(譯作《不合群的人》), 彷彿向觀眾預告了《High Life》的內容.
故事描寫「食腦」的Dick想了一個打刼銀行的發財大計, 於是分別說服他的兩個獄友Bug與Donny, 還有一個叫Billy的帥哥加入成為他的伙伴, 四人性格鮮明, 都有一個共同嗜好, ---打嗎啡針, 但彼此之間也有矛盾. Dick每次想出來的點子每每聽來天衣無縫, 但其實破綻百出, 且曾累及Bug失手入獄, 今次的發財大計也如是. 依Dick的計劃是, 先騙銀行說它的提款機壞了, 然後等待沒有武裝的修理人員到銀行修理的時候, 四人俟機一哄而上, 搶刼提款機. 就在四人躲在偷來的殘車裡作漫長的等待的過程裡, 當中產生了大量的黑色幽默與笑話, 使觀眾笑刺肚皮, 例如遇到路過的警察, 眼看事情要壞在違例泊車、没帶駕車執照、汽車過殘等等瑣事裡, 卻事情最終是敗在四人的性格互相對立上, 凶殘成性的Bug怒殺了總愛無事生非的Billy, 在Dick主使下, 將所有罪行嫁禍到膽小如鼠的Donny身上, 諷刺的是, 之前Dick曾經一再向Donny保證會保護他免受Bug的傷害. 觀眾目睹著他們相互之間因著性格矛盾而產生衝突的過程, 目擊著如何從滑稽荒誕蛻變到暴力瘋狂, 荒謬性與戲劇張力如何同時並容, 充份表現出導演流山兒祥的功力.
《High Life》的佈景簡約, 很多場面要靠演員的默劇動作呈現出來. 在汽車裡那場戲, 演員祗坐在四張圓櫈上, 就以型體、默劇動作成功地在觀眾的感觀上塑造出汽車的影像, 並且栩栩如生. 配合了準確的音效, 無中生有地呈現出汽車內各種設備. 四個角色都是嗎啡癮君子, 觀眾就在小劇場的近距離下不止一次地, 眼睜睜瞧著演員拿著唧著藥水的針筒赤裸裸地扎到手臂、小腿, 甚至腳板上去, 使人看得頭皮發麻 (事後我才知道針是沒有真的扎進皮膚裡去, ---後來仔細想想, 演員當然不會真的扎進去).
其中三個演員已年屆五十上下的中年, 但仍身手敏捷, 動作細膩準確, 能量驚人地澎湃. 飾演小偷Donny 的保村大和, 表現尤其出眾, 表情細緻豐富, 眼神機靈, 演出令人印象深刻; 有一場面向觀眾浸浴, 在浴缸裡裸體站起來穿衣的動作俐落敏捷, 後來我聽說原來演員有視力問題, 祗剩下兩成的視力.
《High Life》高水準的編、導、演及舞台技術(佈景/燈光/音效)結合所產生的震撼, 再加上小劇場的共鳴空間, 直教觀眾腎上腺素狂飆. 由於部份場面的處理手法過於真實, 主辦者其實應該於事前聲明兒童不宜觀看的 (下一站於台北的演出, 主辦者就表明了不宜兒童觀賞)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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