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0年9月26日星期日

《花與劍》---「兩個我都不願捨棄,所以我兩個都捨棄了。」

《花與劍》是台灣學者馬森寫於1977年的獨幕劇作品。

故事講述一個在外飄泊20年的孩子回到故土,也就是父親的墳墓所在之處, 追溯他生命的淵源。父親的墳墓分為埋葬左右手的兩個墓:一個葬著執花的左手,另一個則葬著執劍的右手。

流徙的孩子於墓前不住追問母親:我是誰?/ 爸爸在哪兒?/ 水有源,樹有根,如果我不知道我父親,我實在無法生活 / 我必須弄清誰是我的父親?我的父親做過什麽?然後我才能知道我是誰。

劇中祗有兩個演員分飾四個人物: 孩子及三位一體的父, 母, 情人; 而人物不過是個符號。 孩子這個角色沒有性別, 它同時愛上了兩兄妹: 丘子安及丘麗葉, 一如父親同時愛上母親及自己的同性朋友。 劇裡所引用的符號,對比極端而又雙生, 一如孩子的雌雄同體, ---花與劍、愛與恨、生與死、父與母…… 花象徵愛情,劍喻意殺伐;愛生出恨, 殺伐為了愛, 分裂為了團圓。

要準確剖析一個作者的作品, 最好先了解他的背景及經歷。 如果對馬森的經歷有所認識, 內裡看似深奧艱澀的《花與劍》,箇中道理與象徵就會變得顯淺清晰。

作者1932年出生於山東, 青少年時代因為戰火而顛沛流離, 曾經在濟南及北京唸書。 1949年內地政權易主, 那時他17歲, 遷到了台灣, 在那裡完成中學。 之後, 為了學業及事業, 遍居法國、 加拿大、 英國、 墨西哥, 甚至香港; 長時間流徒外地。

龍應臺說:「馬森不是那種憑行動、直覺、或所謂”天才”寫作的人,他很清楚知道自己要用什麽樣的技巧表達什麽樣的意念。」

現在, 且再細讀《花與劍》其中的台詞, 觀眾大概可以對馬森要表達的意念理出個頭緒來:

「那你到底比較愛誰?」
「兩個我都愛。」
「不行,你得選一個, 捨棄一個。」
「好吧,我兩個都不愛了。」
「為什麼?」
「因為兩個我都不願捨棄,所以兩個我都捨棄了。」

孩子努力尋根,查究父與母之間的關係、 父母與自己的關係,它企圖確認自我身份。 然而,真相是父母相憎、相殘。全劇充斥著失落、被父母親遺棄的絶望及對前路的茫然; 它嘶聲發出渴求父母施愛的呼喚。 於尋求政治身份的認同之外, 它也可以被理解為現代中國人失卻傳統、 失卻根的慌張失措。當然, 對這個戲內涵的解讀也可提昇到愛與恨的精神、哲學層面。 一個作品可以傳世, 是因為它可以提供足夠的空間、厚度容許不同深度、層次的銓釋與解讀。

曉角的導演是忠於原著的對白, 但卻未完全遵從劇作者對導演的要求。 原劇本的鬼魂是戴上四個面具, 分別代表父母, 情人(父親的好朋友), 及骷髏頭。 作者要求佈景及服裝的顏色強烈、鮮明, 演員的動作應明朗、誇大。這個劇本著重以強烈的視覺效果突出意象, 特別重視音樂和燈光效果。 而在曉角的演出裡,服飾就採用了深沉的色調, 未能刺激起視覺感官上的效果, 也未能烘托出意象的結合。 音樂以古箏現場彈奏, 效果很不錯, 如果略為減少運用的場次, 可能於需要音樂的骨節眼上會更顯張力。

戲的結尾, 孩子匍匐地上, 燈光下, 他/她的影子在動, 恍似急欲跟主體(孩子的身體)割離, 這影像驀地觸動了我; 這畫面, 竟呈現出如此預料不到的意像與聯想效果。

「在時空交界的戰場 和脆弱的自己打仗 先受傷 然後療傷……
花兒似雪飛翔 歷經生命裡層層波浪 不見舊時村莊 夢裡翻騰無處刻劃淒涼……」

這首名字也叫《花與劍》的電視劇插曲的歌詞, 描寫的景象竟巧合地與這齣戲相呼應。

沒有留言:

發佈留言